與憂鬱症漩渦裡掙扎求存-戴舒娟

来源:作者/陳美娟 | 作者:編輯 | 發佈時間 :2021-05-21 | 237 次浏览 | 分享到:

22歲那一年，我憂鬱症益發嚴重。吃不下、睡不著。每天喝牛奶維生，我覺得已經離死亡不遠了。想到父母，我只好“活下去”..............

★
姓名：戴舒娟

年齡：56歲

職業：教師，也是寫作人

學歷與就讀科系：
1.1987年畢業於霹靂怡保近打師範學院。
2. 2012年於吉打蘇丹阿都哈林師範學院修獲大學中文系學位。

★
22歲那一年，我憂鬱症益發嚴重。吃不下、睡不著。
從北部調派到南部教書的我，面對人生地不熟的獨處環境中，常常處於很惶恐、很絕望的處境。你問我，是否有想死的念頭？在當時體重僅37公斤、每天喝牛奶維生，我覺得已經離死亡不遠了。
那時我只想回家，我是想：即使要死，也要死在家鄉。
可，想到父母，我只好“活下去”。為了回家，我與認識不及兩個星期的男人——伍先生登記註冊。
我常認為，他是一艘來拯救我的船隻，把我載到了另一個生命的里程碑，賦予了我另一段開始。
後來的後來，我報讀大學師訓班。聽取冰谷老師出版了2本書籍，即《在風中低吟的歌楯樹》和《明明月流素》（由廖宏強醫生的大河出版社贊助出版），再投入了校園美化工作。
其實我沒有什麼成就、也沒有才華。只是在我的苦難之際，我轉移注意力，做一些我想做的事。
然後，我活到了今天。

★
我出生在保守、非常窮苦的家庭，就是那種在基本生活需求足夠，吃得飽即得了的概念下生活的孩子，沒有憧憬、也沒有理想。
我也沒有那種窮苦優異學生的激勵故事，在成績剛剛好的情況下，成功進入了師訓學院，才開始感受到青春放飛、自主的美好，快樂度過那些日子。
不過在畢業前半年，或許在無法捨棄我當時覺得非常美好生活，即將面對另一個轉變時，22歲的我，犯上了憂鬱症。
我懂自己患上了憂鬱症，因為我媽媽也是憂鬱症患者。
那時被調派至柔佛拉美士。當時藉住在朋友昔加末地家，每天行屍走肉地，往來學校和住宿；吃不下就喝牛奶維生。時常上課中，會犯病嘔吐。甚至，當時的屋主還把我爸爸從家鄉叫來看我，把我領回家。
我時常覺得，這是命運對我的教育，把我逼得必須跳牆了，我才能狠下心做了結婚的決定。
倘如在現今社會，多少人熬不過，寧可選擇了結束。或許，這是生活把我訓練出僅有的韌性，讓我熬了過去。而今，若然要教育孩子，何不讓他們吃吃苦。人沒有受過傷，豈能知道什麼是傷？人沒有痛過，如何知道痛？體驗了，就會做出反射性地思考，自我調適。
一個經驗之談，若你也懷疑自己有憂鬱症，除了看心理醫生，還可先去鑑定本身的荷爾蒙指數。很多時候，因為荷爾蒙失調，因生理問題導致心理病。

★
那位駕著船隻來載送我的船夫——伍先生，當我在家中養病時，他前來提親。
他說，他每天經過我家門前到田地耕田時，便對我留下的印象。
我對他說，我有病。他說他不介意。
我說我命不久矣，他說他願意。
雖然當時我不想結婚，惟以病申請回鄉不果、辭職必須賠償之際，我選擇了結婚。我也覺得當時的自己很荒唐，甚至我認定那個狀況的自己，即使回鄉也會死亡。但已走頭無路。
婚後，生了兩個兒子，相敬如賓。 2018年，我申請假期大學班，想完成自己大學的目標。
你問我，這是愛嗎？或許，那是依賴。
我一直認為，他對我很包容，才願意娶我是一個生病的女人。我覺得，在我生命的盡頭，他還接納我，這份情義，我一定要嫁給他。
他是一個老實人。後來開了一間米較廠，有自己田地，自己親力親為。
2010年11月20日星期五，這位船夫午睡後叫不醒了。兩日後去世。那時，大兒子16歲，小兒子12歲，我45歲。
生命，又給了我另一個考驗。只是，這艘船，必須我自己掌舵了。
那時面對丈夫驟逝、大學考試、孩子等瑣碎事，很累。甚至駕著車，我爭取在交通燈轉綠丁點時間歇息，叮囑車上的孩子記得叫醒自己。我告訴自己，為了孩子必須撐下去。

★
我說，我與伍先生在一開始，並未建立於兩情相悅。可，他在臨終前一天，還是留了一段話、一段記憶給我。就像電影情節般，幽幽地，有些冥冥注定。
那天，我坐在沙發上，拿著一堆課業複習，準備十幾天后的大學考試。
他突然靠近，捉著我的小腿，輕輕為我按摩。
他問我，“你，有愛過我嗎？”
這是結婚十幾年了，第一次的愛情疑問句。愣了，我還回他一句“別發神經了。”
他繼續說，“像你如此的性格脾氣，不懂得社交，總是會吃虧。”
“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，你找個人照顧你吧。”然後他不打擾我繼續唸書，就自顧自地做其他事情。
隔天，從工作回來的他，說累了便回房休息。後來我放學回來準備好晚餐，他已經不省人事。醫生說大動脈折斷。
那時辦完喪禮，距離大學考試不及10天。我想放棄，但是還是堅持下來了，然後又一步一步走過來了。

★
其實，遇到再大的困境，只要你堅持“活下去”就會有出路。有了路，才會想方設法活得更好。
我是很幸運，遇到為我引燈、推動我的人，否則，我依然還在黑暗中，繼續在大海中掙扎。
而在生死邊緣經歷一回的人，你的人生價值，不會再期望名成立就，你會更傾向警惕自己、平淡，凡是會退一步想，尋找快樂的方式。就像我出版書籍，並未為了銷量，而在於完成。首先你一定要突破自己，活下去。這是底線。
其實，憂鬱症患者應該要面對自己，接受自己的責任，不可因病持嬌、藉故胡亂發脾氣，要努力走回正常的軌道。
現代的人，都有一種想法，強調要“愛自己”。但是有時，我們卻不能太過於著重自己，還是要把快樂帶給身邊其他人。身邊的人不快樂，其實自己也不會快樂。

★原文轉載於馬來西亞<星洲日報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