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發著陳年氣息的讀書筆記
来源:作者/王子君 | 作者:編輯 | 發佈時間 :2022-06-21 | 298 次浏览 | 分享到:
少年時代讀過的書,我以為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,卻不料在這個午後驚喜地發現,它們其實一直都伴隨著我...


少年時代讀過的書,我以為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,卻不料在這個午後驚喜地發現,它們其實一直都伴隨著我。


--當我打開一個散發著陳年氣息的木箱時,我竟看到了三、四十年前的一箱讀書筆記本。


因為幾十年來「南征北戰」流浪式的生活,曾經一個書房的書,很多的書,送人的送人,丟失的丟失,當廢品的當廢品,臨到頭,真正留下來的書籍少之又少,以至帶在身邊的幾個“寶箱”,因擔心再遭“處理”而不敢開啟。


像寶藏失而復得!


這其中的讀書筆記本,讓我欣喜地回想起,在上個世紀八、九十年代,我曾那樣瘋狂地讀書,讀了那麼多書。


十七八歲的時候,很多書都是借來讀的,借,就得按時還。 讀借來的書,遇到精彩的段落、動人的情節或產生什麼感悟,自然不能和讀自己的書一樣,隨手在書上折頁、划記號、寫批註,而只能用一個笨辦法,手抄。 於是便有了一本又一本讀書筆記本。 當然,因為那個年代物質欠豐,不能買規格統一的、心儀的筆記本,因此筆記本也是五花八門,開本不一,顏色不一,材質不一,更是來源各異。 但就是在這樣一本一本的筆記本上,遲至今日我仍然能感受到,自己那種對讀書對文學的如饑似渴的熱愛。


筆記本裡,無數個文學巨匠、大師的名字,構成了一個燦爛的文學星空:魯迅、冰心、老舍、巴金、沈從文、艾青、臧克家、徐志摩、北島、舒婷、王蒙、高曉聲、莫言、張潔; 托爾斯泰、屠格涅夫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巴爾紮克、莫泊桑、司湯達、莎士比亞、簡·奧斯丁、奧威爾、瑪爾克斯......


泰戈爾的《飛鳥集》,325首詩,我居然全書抄寫下來; 


弗·梅林的《馬克思傳》,在一個120頁的筆記本裡,我摘抄的語句佔了一半的頁碼; 


愛克曼輯錄、朱光潛譯的《歌德談話錄》摘抄的文字也不少,很多地方夾雜著紅色字跡的感想,如在“世界是那樣廣闊豐富,生活是那樣豐富多彩,你不會缺乏做詩的動因”旁邊,我用紅筆寫著:“文藝須從客觀現實出發”。 這大概是「文藝」理論在我心中的萌芽;


盧梭在《愛彌兒--論教育》(下)中說,“我想獲得一些超自然的光,一種獨有的信仰。 “我居然在旁邊批注”那便是自己的靈魂“; 在「只有機智才能作為女性所有的真正的資本」這句話旁,我批注” 未必如此吧,盧梭老人! “我想,這是我獨立思考和勇於質疑的最初表達; 


而關於詩歌,有《外國詩抄》《中國的詩》專本多種。 尤其是80年代那些風靡的詩人代表作,我幾乎無一遺漏地抄寫過。 


對於那些抄錄下來的詩歌或小說或散文段落,無一例外地要反覆朗讀甚至背誦。


就朗誦詩歌來說,還有過一次有趣的經歷。 我在讀的學校搞詩歌朗誦會,語文老師幫我從我的筆記本里選了一首隱慧的《米蘭花》。 因為湖南人“l”“n”不分,捲舌音也卷不出來,老師在 這首詩上用紅筆標註了很多的拼音,但終究還是徒勞,最後只得由我自己選定我最喜歡的女詩人舒婷的《船》。 相對來說,《船》我已經背得滾瓜爛熟,朗誦起來,也不像《米蘭花》那麼多艱難的前鼻音後鼻音。 


那個時候我能背誦許多首詩,也背誦下許多格言、優美章節,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,還是漸漸淡忘了。 以致我認為自己讀書真是白讀了,一點也沒有從中學到什麼,讀過的書全都退給了原作者。 


然而,當今天重新翻看這些當年手抄的筆記時,我醒悟到,年少時讀過的書,雖然很難複述出它們的內容,也不能完整地記住抄錄過的任何段落,但又確實早已潛移默化地 影響著我的創作,我從這些書中汲取到的營養,已經融入在我的文字裡。 


魯迅的“作文的'秘訣'”,影響著我的創作方法。 “有真意,去粉飾,少做作,勿賣弄”,一直被我奉為圭臬,而且我認為這不僅是為文的真諦,這也是為人的真諦; 


冰心對「愛的哲學」的崇尚,影響著我的創作風格。 她讓我相信文學創作就是編織一道愛和美、和能量交錯的光譜,致力於追尋真愛美的終極價值; 


馬克思關於“作家”的論斷影響著我的創作思想。 “作家當然必須掙錢才能生活、寫作,但他絕不應該為了掙錢而生活、寫作。” 這話烙在我心。 他把欣賞文學當作精神的休息,讓我領悟到文學對於人們心靈的慰藉意義,我總是自覺地擔負起作家的社會責任,努力傳遞積極向上的人生觀; 


對詩歌的熱愛影響著我的語言風格,我追求語言的韻律美、節奏美; 


鶴見佑輔《思想·山水·人物》中「旅行是解放」「旅行是冒險」等旅遊美學思想,讓我熱愛旅行並在旅行中總有獨到的美的發現,進而有了自己的創作美育理念; 


《波斯人信札》,使我對政府、人民、刑罰、君主、國家等種種概念有了清晰的認知; 《神曲》讓我明白天堂和地獄都是「真實」的存在; 


更多的世界經典名著,它們對人性、愛、自由、勇氣、良知、文明等方面的描寫,提供給我另一種思維視角;


......


凡此種種,那些我讀過的書,並沒有凝固在散發著陳舊氣息的筆記本上,它深烙在記憶深處,在等待合適的機會啟動。 我有幸遇到了記憶被啟動的事件。 在第二屆俄羅斯太平洋文學節期間,舉辦了一場「俄羅斯作家和外國作家面對面」文學沙龍活動,當我作為唯一的中國作家被問及普希金對中國文學的影響時,我說普希金可能是人們最為熟知的俄羅斯詩人 ,他的詩歌《假如生活欺騙了你》流傳很廣,很多人在學生時代都能倒背如流,我也背誦過。 說完,我竟然脫口朗誦起了《假如生活欺騙了你》! 此事讓我堅信,只要讀書,就一定會有用。 


這些已經紙頁發黃、字跡卻依然清晰的讀書筆記,原來早已塑成了我的創作氣質與個人品質。 而這些筆記本之外,後來讀的書越來越雜了,幾乎是抓到什麼讀什麼。 陸陸續續讀過的《聖經》《道德經》《萬物簡史》,《亞洲通史》《拿破崙傳》等書籍 ,更是為我洞開了一扇扇知識、科學、信仰、思想的門,引領我進入包羅萬象、千姿百態的人文天地。 


在浩瀚無窮的宇宙里,我們人,不過是一粒粒微塵,但讀書,也許能讓一粒粒微塵落在堅實的大地上,變成一粒粒微塵般的種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