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朝的“吹哨人”——韓愈
来源:南華報 / 作者:李秀賢 | 作者:編輯 | 發佈時間 :2020-10-27 | 383 次浏览 | 分享到:
作者  李秀賢


李秀賢,字,開璜,男,1964年出生,海南省儋州市人。一直從事學校的管理工作,閒時勤於讀寫。出版著作:《口占成詩》(湖南人民出版社)、《隨心說事》(香港新聞出版社)等。
 
庚子鼠年正月,從初一至今,都在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。白天開會、值班;晚上不外出,閑著讀書。找來劉真倫教授贈送我的《韓愈文集匯校箋注》(共7冊),想啃一啃。
韓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學家、哲學家、思想家、政治家,居“唐宋八大家”之首。我從《韓愈文集匯校箋注》的校注、詮釋、引文中粗略地讀懂一些名家對韓愈的評價。歐陽修在《記舊本韓王后》中說“學者非韓不學也,可謂盛矣。”蘇軾在《潮州韓文公廟碑》中盛讚韓愈“文起八代之衰,而道濟天下之溺。”陳寅恪在《論韓愈》中評說韓愈是“唐代文化學術史上承先啟後轉舊為新關捩點之人物也。”
 
 
這些評價,激發我對韓愈產生濃厚的興趣,之前讀過的有關韓愈的詩文和名句,一下子翻動在我的腦海裡。“師者,所以傳道授業解惑者也。”(《師說》);“業精於勤,荒於嬉;行成于思,毀於隨。”(《進學解》);“不塞不流,不止不行。”(《原道》);“書山有路勤為徑,學海無涯苦作舟。”(《古今賢文•勸學篇》);“古之君子,其責己也重以周,其待人也輕以約。”(《原毀》);“蚍蜉撼大樹,可笑不自量。”(《調張籍》)……突然間,我的思考停留在韓愈的《游城南十六首•遣興》上,禁不住地吟詠:“斷送一生惟有酒,尋思百計不如閑。莫憂世事兼身事,須著人間比夢間。”

此詩創作於西元816年(唐憲宗元和十一年),內容不難理解,前二句說:美酒、閒適是人生所求,自己將終生與酒為伍,忙中偷閒,閑中取樂;後兩句說:不要憂慮世上和自身的那些瑣事,應該將人間當作夢境一樣過。此詩太出名了,詩句足可以讓北宋三個頂級名家放心“借用”。歐陽修在《減字木蘭花• 傷懷離抱》中寫到“細想前歡,須著人間比夢間。”蘇軾在《南鄉子•何處倚闌幹》中寫到“須著人間比夢間。蠟燭半籠金翡翠,更闌。繡被焚香獨自眠。”黃庭堅在《西江月•斷送一生惟有》中寫到“斷送一生惟有,破除萬事無過。”歐陽修寫的是“離愁”;蘇軾是寫歌妓紅顏薄命的孤獨與自歎;黃庭堅是抒寫自己被貶謫黔州之後,心情苦悶,想要借酒消愁的情緒。詞家們的詞意境都很美,但讀起來,就沒有韓愈的詩含意深刻,耐人尋味。 

此詩顯示韓愈的超世之姿、道家之風。讀罷,有“愁極本憑詩遣興,詩成吟詠轉淒涼。”(杜甫詩)的感覺。但是,細品詩句之內涵,覺得意味深長,表達的並不完全是道家思想的消極情緒。試想:消極、低落,何以“遣興”為題?“遣興”就是消遣興致,這是作者夢喻世事,思索捨棄,對空幻人生的深沉喟歎,更是作者對紛紛擾擾人生目的和意義作認真探討。他寫作《游城南十六首•遣興》時,正是50歲,任職中書舍人。官職不大,但他一直積極上進,不會自暴自棄、借酒消愁。他應該是消遣興致,表達自己的灑脫和坦誠。

韓愈在思想上是中國“道統”觀念的確立者,是“尊儒反佛”的里程碑式人物;在文學上,反對魏晉以來的駢文,主張學習先秦兩漢的散文語言,破駢為散,擴大文言文的表達功能,主張文以載道,與柳宗元同為唐代古文運動的宣導者,開闢了唐宋以來古文的發展道路。“為了挽救日益淪落的封建道德,他時刻以儒家道統的繼承者自居,竭力宣揚儒家思想。”(卓希惠《韓愈對儒家思想的遵循與違逆》)因此,可以說,韓愈在他所處的時代,應該是一個“鬥士”類的人物和有責任擔當的人傑。

我查閱過韓愈年譜。韓愈幼年失怙、科舉不利、為官被貶。坎坷的一生中,正直和永不放棄成為他的操守。唐代詩人白居易評價他“以性方道直,介然有守,不交勢利,自致名望”;唐代詩人劉禹錫評價他“高山無窮,太華削成”;南宋學者徐鈞評價他“平生膽氣尤奇偉,何止文章日月光”;元末明初小說家羅貫中評價他“韓愈佛骨一表,忠諒有餘,功齊孟子而力倍”。元和十四年(819年),唐憲宗皇帝派遣使者去鳳翔迎佛骨,京城一時掀起信佛狂潮,韓愈不顧個人安危,毅然上《論佛骨表》,痛斥佛之不可信,要求將佛骨“投諸水火,永絕根本,斷天下之疑,絕後代之惑。”為此,韓愈招來殺身之禍,幸得丞相裴度等人挽救,唐憲宗才准免死,把他貶謫潮州。
 

《論佛骨表》以“佛不足事”為論點,集中表現他堅決反對唐憲宗拜迎佛骨這一迷信舉動,充分顯示了他“反佛明儒”的堅定立場和英勇無畏的戰鬥精神。這就是責任擔當。我們說起唐代知識份子的責任擔當時,總是說到魏徵“直言進諫”,輔佐唐太宗共創“貞觀之治”大業。綜觀唐朝的強盛,我們也必須為韓愈的責任擔當點贊!

  我在隨筆《想說一說那個久遠的隱逸年代》中,評說魏晉時代太殘酷、太戰亂,真正的文人不能展示自己的才華,不得不放浪形骸、縱情自然、背叛社會的主流價值,同時也指出知識份子時代責任擔當的重要性。魏晉名士好酒、縱情,他們真的是百計偷閒、醉生夢死,因為,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,他們無法展示才華,也沒有時代的責任擔當。但是,唐朝的韓愈不是這樣,作為一個有良知的知識份子,他有時代的責任擔當,他為那個時代的發展“吹哨”和“踐行”。可以說,韓愈是唐朝的“吹哨人”。

          2020年2月10日于海南儋州那大